杀人不一定用兵器,拳头也能杀人。
嘭嘭嘭的响声密集如擂鼓,薛青一拳一拳只向左膀右臂打去而不管左膀右臂打向她的拳头一拳砸在她的左肩头,她的肩头只是晃动了下,身形没有丝毫的后退,双脚稳稳的扎在地上,还借着左膀右臂这一拳晃动左肩,将右拳更凶狠的打出去一拳又一拳
如果此时有人旁观会看到有些滑稽的场面,两个人贴近站着你一拳我一拳你双拳我双拳的打着,二人谁也没有后退,就那样面对面的打着,没有先前的炫目骇人的剑风刀气,没有你追我逃的令人窒息的紧迫,倒像是两个村人小孩子在用王八拳争斗。
但如果是薛青或者左膀右臂中的任何一个在外旁观的话,就不会觉得这场面滑稽,普通人看到二人的一拳,其实是打出的好几拳,快速的拳落在视线里凝聚成了一拳而二人谁也没有后退,则是力量相等谁也不能打退谁,脚下已经深深的陷入沙土中,地面如同被拳头砸中一般颤抖着,一层层沙土腾起。
先前的狼狈都是假的,都是示弱吗?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摸清他的手段?三招吗?怎么可能左膀右臂原本整洁的发髻散乱,但衣衫还完整,只是随着拳头在身上陷落或者鼓起旋即无痕无迹,但他知道自己衣裳遮盖下的身体并不是这样,对面这个小姑娘也是必然如此,而且她比自己伤的要重,但她的拳头没有丝毫的减弱,反而越来越暴戾。
这到底是什么打法?每一拳都拿命来打而且像是打了近十年的老拳,这个小姑娘才十三四岁吧,生下来就打吗?怎么可能他是不是想错了,这个小姑娘根本不是他猜想的人
这双拳的确打了十年了,从她得知家人死前是什么样痛苦的那一刻
“嘭嘭嘭”知道真相的人这样伸手击拳做着描述,“就像被乱拳活活打死对方用的药就是这样的效果”
于是她学拳,世上任何的拳法都学。
“你这样打拳不行啊”慈眉善目的拳脚师父含笑说,“不是要对方的命那样打是要你自己的命那样打”
她学拳但只用过一次拳,就是在面对仇人的时候,她用拳将他活活的打死,哦,不是,还用过,跟郭家兄妹们打闹的时候那当然不能算真正的拳了。
今夜,是她最凶险的时候,比杀宗周那次还要凶险,那就舍命吧僵持僵持她看不到打在自己身上的拳,但听得到身体的叫声骨头在裂开,皮肉在撕裂,血液在沸腾,五脏六腑在翻滚僵持僵持看谁最终僵持不下
左膀右臂大吼一声,一拳狠狠打去,薛青的手臂微抬挡住了自己的头,饶是如此透过手臂的力量让她的头摇晃,发髻散开左膀右臂的人消失在眼前他退了。
薛青大吼一声跃起,扬起拳头紧随其后砸向左膀右臂左膀右臂亦如先前抬手挥拳相迎,但另一只手却有剑光一闪他重新握住了他的剑退的位置当然不是巧合,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每一击每一退都是精确的有用的不浪费的
这边拳风撕碎夜色,那边剑光如银蛇吐信跃起冲来的薛青就像投火的飞蛾。
嘭的一声薛青的拳与之相撞,人被击打的向后一缩。
嗤的一声,长剑刺向她的腰她的人向相反的方向一扭。
在动中做出了常人不可思议的诡异扭动,人也向地面上跌去,就像一条要被一脚踩扁碾碎的虫就在要落地的时候,她的手一抓再次一个翻身人倒在了地上仰面,一脚踢向左膀右臂的小腿
噗的一声,左膀右臂没有被她踢到,轻轻的一退避开,顺势身形向下一俯,同时手中的长剑向下刺穿了薛青的小腿但血却从他的口鼻中涌出来,他低下头,看着一根铁条刺穿自己的咽喉上铁条在那个仰面躺到的小姑娘手中握着噗嗤一声小姑娘收回手铁条拔出他知道他的脖子里有一个洞,体内凝聚奔腾的真气内力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口子鲜血狂喷,似乎连内脏都要从咽喉的伤口里涌出来
薛青抬脚将他踢开,插在腿上的长剑被左膀右臂拔出带走,左膀右臂踉跄几下竟然没有摔倒而是长剑拄着站住,纵然夜色如墨,薛青也能看到一双眼死死的盯着自己。
薛青道:“现在”她张口说话才两个字也噗噗的涌出血来她的体内何尝不是如洪水咆哮她伸手掩住嘴深吸平复压制,合着血再次开口,“你那个问题我回答你我不会让你死不瞑目。”她看向如同一棵枯死的树站着的人影,“我是宝璋帝姬。”
大约是气息狂流失,左膀右臂的身子就像麻花一样扭曲着,依旧完整的衣衫紧紧的贴在身上,勾勒出凹陷的前胸后背尽管如此听到这句话他的双眼还是猛地缩起来,旋即咳咳咔咔的声音传来,似乎树枝折断似乎骨骼碎裂,又只是牙齿打颤
“为什么”
他是在说话,在问为什么。
猜到是宝璋帝姬,所以才舍弃了笃,跟杀笃相比,能杀死或者抓住宝璋帝姬更值得但是为什么
“来杀我”
谁都可以出现在这里,宝璋帝姬绝不该。
薛青看着那边的人影没有说话倒不是故意不说,而是没力气了。
夜空恢复了安静,远处陡然又尖利的鸟鸣声传来急促迫切又凄厉是野鸟被这边厮杀的惊吓了吧,这也很正常但又不正常。
“不行,妙妙姐,快走”
货郎从地上一跃而起低声喝道。
妙妙看向四周,声音焦急:“可是公主殿下她”她低头看脚下的被挖好的通道这是他们两个几天几夜的成果但又何止是他们两个的成果,多少人命铺路才能做到如此就这样放弃了?
“她不会来了,就算来,时间也不够了。”货郎道,抓住妙妙向前带去,“那边收网了,再不走大家就走不了了都死了,就算有了通道也没人能护着公主殿下了没有用。”
没有用了吗?
妙妙伸手抓头发出一声哀嚎,人向前猛地冲去,货郎紧跟上,二人转眼消失在夜色里。
暗夜里无数乌云还在凝聚,分散。
似乎有星光透过乌云照在大地上,又或者是她的幻觉吧,薛青仰头又低下头,口鼻中涌出的血暂时被压了回去,耳边的鸟鸣声也消失不见。
“至于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杀你按说宝璋帝姬该做的事是去地宫找玉玺”她吸了吸鼻头,吸的当然不是鼻涕,而是血,“因为,薛青在意的不是那个,在意的是人,东西算什么,人活着就好。”
没有了询问声,也没有了呼吸声,薛青看着那边依旧拄着剑站立的人影,忽的大叫:“啊啊啊啊你的学生要死了,你还不出来,我真的死了”人也向后倒去。
噗通一声却不是她倒地,而是一跃而起,声音也戛然而止,耳边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来了很多人
我去,这杀手不讲信用啊,不是说了只有他一个吗?还是有什么左膀什么右臂的围来了吗?那真的完了一跃而起的薛青再一次向前一栽,口中压制的血喷了出来。
沙沙声忽的到了耳边,身边,脚下怎么会这么快?有埋伏!
薛青手中的铁条举起,下一刻一双手握住了她的双脚,将她猛地一拽,薛青这次真的栽倒,然后哗啦一声陷入沙土里有人如树藤般缠上来同时一只手掩住她的嘴。
“别动。”
低低的男声道。